番外二(第2/3 页)
那盏灯碎了。
文循望着地上的碎片,血月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看见如今的自己——早已不再是文循,而是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。
一室寂静,邪祟们意识到不妙,连魑王都在逃跑。
为什么,连自欺欺人的机会,都不再留给他?
文循不知道自己那晚杀了多少邪祟和魑王。
紫色的血铺满了渡厄城,他没有吞吃一个邪祟,只是将他们全部撕碎。
最后一个活下来的邪祟,躲进了一间宅子。
它举目四顾,发现这是一个许久没人住的宅子,小池塘中的水枯萎,依稀能看见养过锦鲤。
院子中属于男子和女子的衣衫还没收,随着夜风飞舞,仿佛主人匆匆离开,再没回来。
渡厄城从没有这样的宅子,有花、有树。
哪怕如今只剩一地枯枝,满地萧条,也依稀能看出当年此处的温馨,能猜到住在此地的人,花了多少心血,将这些东西养在灵域中,而那魑王也倾心相护。
不知是哪个魑王,生出了不属于一个邪魔的柔软心肠。
小邪祟哆哆嗦嗦,望向门外。
那是渡厄城最恐怖的邪祟,没人知道他的名字,大家都叫他禄存王。
小邪祟今夜知道众人围剿他,原本凑热闹是为了分一杯羹,可是转眼,众人就被禄存王杀光。
邪祟以为自己再无活路,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在渡厄城最可怕的存在,远远停在宅子外,不敢过来。
文循怔怔望着眼前的宅院许久,大颗大颗紫色的血泪,从他眼中涌出。
那是小邪祟一生中,第一次见魑王落泪。
它并不知道,它躲进了天底下唯一一个,文循穷其一生也不敢再踏入的地方。
那是他的家。
*
捕梦灯的碎裂,撕开了粉饰的过往。
文循想起自己对她其实并不算好,贪嗔痴怨憎会,这是世间每一个邪祟的写照。
邪祟不会有爱,只有恨与执念。
他的胸腔之下,不再跳动,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为谁而死。
刚成为邪祟那两年,文循得知了自己灵丹被剜去,又被害死的真相。
无数个日日夜夜,他都恨不得生啖父亲和弟弟的血肉,还有变成废人后,那随之而来的羞辱。
他偶尔也会想起秋静姝,那是自己曾被抢走的未婚妻,后来秋家和父亲塞了另一个少女过来羞辱他。
而冲天邪气中,那个意味着耻辱的少女,却在他的身边安眠。
秋亦浓将他们手腕绑在一起。
他的记忆里,他并不爱这个人。他因为秋静姝而讨厌她,不愿和她同塌而眠,唯一一次夫妻之实,还是醉酒之后的意外。
他讨厌她的活泼,忍无可忍的时候,还曾给她贴过噤声符,也曾险些掐死她。
他甚至将她赶走,让她永远别再回来。
可是下一次,她总能出现在他身边。
而现在,这轮孤独的月亮下。他赤红着眼,胸中燃烧中欲望、嗜杀、无穷无尽的恨,他挣脱枷锁,遵循自己的本能,去吞吃邪祟。
那晚秋亦浓追了一路,许是第一次意识到命运无法反抗。在血月下,她几乎成了个泪人。
“别吃,你吃了它们,就再回不去了。我给你养剑,我帮你强大!”
“你总能回去的,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秋静姝吗,秋静姝一定不喜欢邪祟!”
“文循。”她最后崩溃大哭,“我没力气了,追不上你,救不了你,我……呜呜……”
文循回头,看见她满脸的泪,哭得肝肠寸断。
他沉默良久,记忆中她第二次这样哭,第一次是他死的那天。
他面无表情吐出口中邪祟,变回自己的模样。
真是烦,今日不吃。
*
可是温养一个邪祟,令他保持心智,到底是多么难的一件事?
无数次,秋亦浓为了养他的命剑而抽空灵力,丹田发痛。
每当文循登上见欢楼,望着他属于他生前的执念之地,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来带他回家。
“邪祟又不好吃,家里炖了荪灵汤,你不妨尝一尝,我炖了许久呢。”
他冷冰冰地看着她,世上没有邪祟爱喝荪灵汤,那是扼制邪气的东西。
他每每不耐听她的话,忍不住心中恶念的时候,她总会搬出“秋静姝”。
那毕竟是文循做人时,唯一的憾事,最后的执念。
而当他平静下来,秋亦浓总是撇撇嘴。
有时候……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,她却也忍不住发怔,眼睛酸酸的。
日子一天天过下去,文循不是渡厄城最厉害的邪祟,却勉力能在此生活。
渐渐的,他抢来的院子多了许多东西,就像灵域那样布置。
他也总有受伤的时候,几乎被其他邪祟撕碎。
秋亦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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