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 章(第1/2 页)
薛曜在角门处看着雪越下越大,将宫墙上华彩斐然的琉璃瓦覆盖其下,不多时便只见一片绵延无边的皑皑霜色。
他不能如侍女那样跟随薛皎皎进入后宫,每次都在角门处等候,今日等了许久,才瞧见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。
黄栌色裙裳在深冬雪景里分外鲜明,映入眼帘的瞬间便让人感受到融融暖意。
在看到她的同时,一旁紫袍金带的身影同样未能忽视。
薛曜眸子动了动,虽然两人离得不算近,各自行在伞下,并无任何亲昵之态,但不可否认,远远看起来仿佛一对画中璧人。
东宫对薛皎皎的态度,他从一开始就能感知到。
薛皎皎七岁那年将他带回将军府,他就一直待在她身边,逃亡盛安相依为命的那段艰难旅途,尽管凶险重重,却也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,而在嘉禧殿的那段时日,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空白。
那段空白中,他不愿深思明晟究竟占据了多少,因为一旦思及,便如鲠在喉,这种感觉伴随着每次进宫越加清晰强烈。
风雪愈发大了,他却毫无所觉,依旧一瞬不瞬看着那道熟悉身影由远及近行至跟前。
与明晟道别后,薛皎皎便往角门处走来,瞧见等候在雪中的人肩头落了一层霜白,不禁说:“怎么每次都等在外面,天寒地冻的,也不嫌冷。”
“今日大雪,担心少主子误了时辰。”
薛皎皎眼眸微抬,他不是情绪外露的人,甚至很少有情绪波动,她却隐约感到,今日眼前人情绪莫名微妙。
“下次我会早点出来的。”
分明一句随意的话语,却让等待的人心底沉闷消退大半。
“外面风大,少主子上车吧。”薛曜撩起锦帘服侍她登车。
雪天道路湿泞,薛皎皎一路走来靴子沾了雪水,踏上轿凳时脚底打滑,身子摇晃了下险些摔倒,薛曜虚扶在背后的胳膊很快伸过来将她托住。
“少主子当心。”
薛皎皎慌乱抓住他的手,被稳稳扶住后,立即松了口气,转头笑道:“还好有阿曜在。”
如兰馨香近在咫尺吹拂而来,让人心弦骤然紧绷,簌簌摇曳的蝴蝶步摇下,少女的面容更添生动,分明是寒意弥漫的严冬,薛曜心底却仿佛春风过境,带起一阵细密颤动。
直到锦帘放下,马车缓缓行驶起来,他低头看向手背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的余温,细软柔腻的触感比七年前更甚。
今日进宫,衣着装扮比平日隆重,压在身上有些沉,回到梅苑,薛皎皎立即更换了家常衣裳,卸了发上繁复簪钗,让脑袋轻省些,镜中少女一身素色裙裳,云髻堆叠,肌肤温莹,清滟如出水芙蓉。
收拾罢自妆台前转过身,便瞥见窗边柳叶瓶里,红梅枝影横斜,凌霜傲雪,别有风姿。
那日自祁家赏花宴回来后,金粟特地寻了个冰裂纹细颈柳叶瓶来配这红梅,映着窗外雪景,确然更添雅致。
薛皎皎受不得烟火气,自己屋子里从来不熏香,红梅放了这么几天,暗香浮动,若有若无,比熏香更为清冽舒适。
她走到窗边看了会儿,想起那日的事,唤了薛曜至跟前,将一只木匣递给他。
“瞧瞧可还喜欢?”
薛曜意识到是什么,小心打开匣子,一支通透如玉石的镂雕琥珀簪呈现眼前。
“上次说过送你一支更好的发簪,今日恰逢新年,正当应景。”薛皎皎笑吟吟道,“可不许像金粟那样,嫌贵重不肯收,劳动我一番唇舌。”
薛曜闻言心中隐秘欢喜淡去几分,原来她身边的丫鬟也有同样的礼物。
对奴婢来说,礼物虽然贵重,但那日两人护主有功,薛皎皎自然不吝赏赐,何况既是身边亲近得用之人,趁着年节送点金银之物也是人之常情。
薛曜的是一支镂雕琥珀簪,金粟的则是一支碧玺桂花簪,都是她亲手挑选的。
“怎么了,难道不喜欢?”眼前人垂眸不语,瞧不见神色,薛皎皎疑惑地询问。
“少主子所赠,我自然喜欢。”
见他小心收起匣子,的确是珍重的模样,薛皎皎放下心来。
“那就好,我不太会挑选男子的东西,还担心不合意。”
从前在家中给父兄挑选礼物时,不管送什么他们都很高兴,只管拣实用的就行,无需顾虑旁的。
平日虽然偶尔赠回礼给方少甫,但吴氏对这根三代单传的独苗宝贝得紧,为了避嫌她一直刻意保持距离,从不送贴身之物,只送些再寻常不过的,大大方方摆在外面供人观赏的日常器物,也没费什么心思。
簪子这类物件,除了父兄之外,还是第一次送给男子。
薛曜原本淡去的几分欢喜,在听到这句话后,再度不知不觉自心底升起。
会悉心挑选礼物,担心对方是否喜欢,这份在意也没几人比得上了,至少他从未看到过她送别的男子贴身之物。
如此想着,心中又欢喜起来,也不去纠结这份